秦羽的眉头再次皱起,这确实是个麻烦。

  柳公权看着秦羽,沉吟了片刻,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
  他缓缓从自己贴身的衣物中,取出了一个东西。

 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,材质非金非玉,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色。

  木牌被雕刻成一片梧桐叶的形状,纹理清晰,入手温润。

  “这是……”秦羽的目光,被这块奇特的木牌所吸引。

  “此乃梧桐叶信物。”柳公权将木牌递了过去。

  “当年我与师弟拜别恩师之时,恩师亲手所赠,一人一块。”

  “此物,蕴**一丝恩师的浩然之气。”

  “你到了江南,找到苏家,将此物拿给他看。”

  “他见到信物,自会明白一切。”

  秦羽郑重地接过那片梧桐叶。

  木牌入手,一股温暖而平和的气息,瞬间流遍全身,让他烦躁的心绪,都为之一清。

  这是真正的宝物!

  “柳大人此番恩情,秦羽没齿难忘。”

  他对着柳公权,深深地行了一礼。

  柳公权坦然受之,随后摆了摆手。

  “不必言谢。”

  他的脸色,忽然变得无比严肃。

  “老夫在朝堂之上,举荐你为监察使巡按,是看中了你的手段和心性。”

  “但现在,老夫要送你一句话。”

  柳公权的眼神,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,仿佛要看穿秦羽的灵魂。

  “南境是一片烂泥潭。”

  “天灾之下,必有人祸。”

  “那些地方官吏,盘根错节,早已烂到了骨子里。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,来拉你下水,让你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。”

  “金钱,美色,权力,你所要面对的诱惑,远比朝堂上的争斗,更加凶险。”

  他的声音,字字如钟,在秦羽的心头敲响。

  “秦羽你要记住。”

  “查贪腐救灾民,是你此行的天职。”

  “老夫希望你,能秉持本心,方得始终!”

  秉持本心,方得始终!

  秦羽握紧了手中的梧桐叶信物,那股温润的浩然之气,仿佛与他此刻的心境,产生了共鸣。

  “柳大人,我明白了。”

  他的声音,低沉,却无比坚定。

  没有再多言。

  秦羽转身,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。

  柳公权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,久久不语,最终,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
  “是龙是蛇,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。”

  ……

  走出驿站,已是四更天。

  夜风更冷,吹得人衣袂翻飞。

  秦羽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寒意。

  他的掌心,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梧桐叶信物。

  一股平和的浩然之气,顺着掌心,缓缓流淌,让他那颗因兴奋而躁动的心,渐渐平复。

  凝神丹,江南苏家!

  柳公权,南境水患!

  一条条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,此刻在他的脑海中,被彻底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线。

  皇帝那道看似要将他推入万丈深渊的圣旨,此刻,竟成了他通往目标的康庄大道!

  这世间的机缘巧合,竟至于斯!

  秦羽的嘴角,不由自主地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
  是陷阱,还是机遇,全看掌棋人如何落子。

  他加快了脚步,身影如一缕青烟,迅速融入了京都深沉的夜色之中。

  回到那座皇帝御赐的府邸。

  府中一片静谧。

  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,正静静地矗立在院中,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。

  正是项关。

  听到脚步声,项关猛然转身,眼中迸发出警惕的凶光。

  当看清来人是秦羽时,那股几乎要将人撕碎的煞气,才瞬间收敛。

  “主上。”

  他单膝跪地,声音沉闷如雷。

  秦羽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满意。

  有这样一尊杀神坐镇,这趟南下之行,才算是有了真正的底气。

  “起来吧。”

  秦羽淡淡开口。

  “我的阎罗镇狱体,很快就能补全了。”

  项关的身躯,猛地一震。

  他抬起头,那双饱经沧桑的眸子里,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激动。

  秦羽没有多做解释,只是将那枚梧桐叶信物在他面前一晃。

  “凝神丹,有下落了。”

  “属下,愿为主上,赴汤蹈火!”

  项关没有多问,只是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。

  就在这时,倩儿提着一盏灯笼,快步从内院走了出来。

  “公子,您回来了!”

  看到秦羽,她那张俏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后怕,脚步都有些踉跄。

  “这么晚了,怎么还没睡?”

  秦羽的语气,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。

  “公子不回来,倩儿睡不着。”

  倩儿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委屈的鼻音。

  秦羽心中一暖,在这个冰冷的王府,在这个人情淡薄的世间,或许只有眼前这个丫头,才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自己担忧。

  “去收拾行装。”

  秦羽开口,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
  “明日一早,我们就启程,南下!”

  倩儿愣了一下,但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  “是,公子!”

  她从不问为什么,只要是秦羽的决定,她就会无条件地去执行。

  “公子,需要准备些什么?要带多少人手?”

  秦羽的目光,扫过一旁沉默如山的项关,嘴角浮现出一丝自信的笑容。

  “人手,已经够了。”

  “此行南下,千军万马亦不过土鸡瓦狗。”

  ……

  翌日,天色微明。

  秦羽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监察使官袍,玄色为底,金线绣边,胸前一只栩栩如生的獬豸,威严自生。

  他没有带任何人,独自一人,乘车前往皇宫。

  按照规矩,离京之前,需面圣辞行。

  高大的宫墙,森严的禁卫。

 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和威严。

  在内侍的引领下,秦羽穿过重重宫门,来到了御书房外。

  “监察使巡按,秦羽,觐见!”

  内侍尖细的嗓音,划破了清晨的宁静。

  “宣。”

  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,从书房内传来。

  秦羽整理了一下衣冠,迈步而入。

  御书房内,檀香袅袅。

  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,正站在一张巨大的书案后,手持朱笔,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。

  他没有抬头,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。

  秦羽不敢有丝毫怠慢,撩起官袍下摆,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。

  “臣秦羽拜见陛下。臣明日启程,特来向陛下辞行。”

  空气一片寂静。

  只有朱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

  一股无形的压力,从上方传来,仿佛要将人的骨头都压碎。

  许久,皇帝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,抬起了头。

  他的目光,平静无波,却仿佛能洞穿人心。

  “平身吧。”

  “谢陛下。”

  秦羽站起身,垂手而立,不敢直视龙颜。

  皇帝踱步走了下来,绕着秦羽走了一圈,似乎在审视一件物品。

  “爱卿明日便要南下,此行山高水远,朕的心里,甚是担忧啊。”

  皇帝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。

  秦羽立刻躬身。

  “为陛下分忧,乃是臣之本分,纵万死,亦不辞!”

  “好!”

  皇帝抚掌而笑,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。

  “有你这份忠心,朕心甚慰。”

  “不过,南境的情况,比你想象的要复杂。匪盗猖獗,地方官吏阳奉阴违,你此行代表的是朝廷的颜面,是朕的颜面,绝不容有失。”

  秦羽心中一动,知道正题要来了。

  果然,皇帝的脸上,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。

  “朕思来想去,还是不放心。”

  “朕决定,再送你一份惊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