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古有青梅煮酒论英雄,如今咱们来个瑞雪煮酒迎丰年。”

  李世民兴之所至,让内侍和禁军抬来火炉,接瑞雪以煮酒。

  百官吟诗作词,得赞者饮一杯,好不烂漫,独属于大唐,属于贞观的烂漫。

  直到傍晚,风雪渐停,百官才有说有笑地离开。

  回到家,悦儿和武媚欢快地在雪地上撒欢,裹得毛茸茸的,像两只兔子似的,天真稚嫩的笑声回荡在府中。

  小月在屋檐下,怀中抱着哲锦,哲锦倒腾着小手,也想去雪地里和姐姐玩。

  岁月静好。

  屋里,孙氏和薛万彻夫人卫氏过来玩,和李烟柔、叶瑶坐着搓麻将。

  如今长安城里已是麻将盛行。

  以前各家夫人走访维护关系,就是坐着喝茶品甜点,现在是坐着搓麻将。

  “来,让你爹我抱抱。”

  叶尘走过去抱儿子,小家伙身子一扭,不要。

  “逆子啊,还嫌弃上你爹了。”

  叶尘郁闷地往小家伙**上轻轻拍了两下。

  “你别把弄哭。”

  小月护短的在叶尘手上打了两下。

  叶尘郁闷啊,小月现在心思全在儿子身上,他都不吃香了。

  说实话他挺担心慈母多败儿的。

  进到屋里,叶尘拿来瓜子,坐李烟柔旁边看打牌。

  “唉,也不知道我家那口子今年能不能回来过年。”卫氏叹气。

  “西突厥内乱,自顾不暇,应该能。”叶尘道。

  薛万彻被安排驻军在金山要塞。

  现在侯君集统领神机军驻扎在定襄,张亮、薛万彻、阿史那忠、执失思力,统领右骁卫、右威卫、两万突骑卫,共计四万骑兵驻扎于金山。

  凉州天纪军,突利的两万突骑卫驻扎于青海草原,还有李孝恭统领两军驻守青海道。

  河套地区还有李君羡、独孤彦云等人统领的五万骑兵。

  重兵屯驻西北,就等干死西突厥的契机。

  “唉,还是当文官好啊,武将和家人聚少离多的。”卫氏感叹。

  “谁让你家那口子厉害呢,威震草原,他不去驻守金山谁去?”

  叶尘一句话说得卫氏心花怒放。

  李烟柔没好气白了一眼,你这嘴是真会说。

  “师傅,我想吃涮羊肉。”

  叶婉儿这几天生病了,软糯糯地跟叶尘撒娇。

  “好。”

  叶尘立马让下人去隔壁拖了一只羊过来宰杀。

  隔壁有一间院子空的,被叶瑶买下来养鸡和羊。

  卫氏都有些羡慕叶婉儿,她出身名门,河东卫氏,但过得并不舒坦,从小被逼着学琴棋书画和妇道,撒娇那是哥哥和弟弟才有的权力。

  如果她小时候遇到叶尘这样一位老师,那她不知道会有多幸福。

  以前她也曾看不起叶尘的出身,越接触却越明白为何所有官员都对叶尘赞赏有加。

  得尽盛宠却没半点架子,满腹经纶却从不恃才而骄,看似离经叛道,却又三观很正,细节中夹杂着对他人的尊重。

 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,让人很舒服。

  下雪了,百姓休息的时节,却是工匠最忙碌的时节。

  工匠们在路上洒水让地面结冰,减小摩擦力,然后用牲口拖运石块和大型木材去建造太学和两座书院。

  也得亏是大唐对游牧民族连捷,缴获非常多马匹,战马多到养不起,过了壮年期的战马全部淘汰为民用。

  街道上,运输队排成长龙,连绵不绝,根本看不到头。

  今年已经第三年了,明年应该能完工。

  李世民可不敢催,隋朝的教训历历在目。

  隋炀帝时期发动诸多大型工程,规定工期,百姓没日没夜地拼命干活,累死者多到触目惊心。

  隋文帝时期人口三千五百万,到大唐建立时,人口不足一千万。

  隋炀帝最大的罪就是不拿百姓当人。

  现在皇帝不催,工钱给得够,还给发放厚衣御寒,工匠们干得心安。

  这一天,李承乾突然从蓝田县回来,请叶尘一起去上朝。

  马车上,李承乾神色沉重,再不见曾经的天真活泼,眼神里多了忧愁。

  “怎么了?被什么事刺激到了?”叶尘很好奇。

  “蓝田县有一个小女孩,我已经尽全力,还是没救下,因为她的父亲犯事坐牢,流放边关。”

  “家里唯一的壮劳力走了,一家子陆续在穷困中去世,我把她接到县衙,可她自己已经不想活了。”

  “我想改变,犯人也是人,应该给一份希望,惩罚是手段,导正行为和思想才是目的。”

  李承乾语气沉重。

  “好,想好了就去做。”

  “唉,还记得我说过的吗,长大了会有数不尽的烦恼,童年是一个人最快乐的时间,如今你也有了自己的烦恼。”

  叶尘拍拍李承乾的背。

  来到太极殿,百官看到李承乾都是一愣,李世民眉头一皱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

  “臣来为天下犯人和其家人求一份希望。”李承乾跪坐在朝堂中央。

  “希望?你说说看。”李世民来了兴趣。

  “我给陛下讲一个故事吧,蓝田县有一个叫大丫的小女孩,今年八岁,五岁时父亲因为交粮时与衙役发生冲突,打伤衙役,被判十年,流放边关。”

  “她的父亲之所以与衙役起冲突,乃是因为父母身体不好,买药以至家中贫困,收粮衙役踢斗多收。”

  “家里唯一的壮劳力没了,家中两个老人相继病逝,其弟弟也因为生病无钱医治而夭折,其母崩溃,也在下雪那天病逝。”

  “短短三年时间,好好的一个家,只剩大丫一人,那一天我正好去巡查,提醒百姓注意房屋别被雪压塌。”

  “我帮大丫安葬了母亲,把她接到县衙,尽可能地照顾她,她对我说了一句话,县衙很好,我也很好,可县衙不是她的家,她的家没这么好。”

  “昨天,大丫不见了,我找到她时,她已经冻僵在母亲、弟弟、爷爷、奶奶的坟前,脸上挂着笑,他们…一家团聚了。”

  李承乾语气沉重,整个朝堂的氛围都在此刻沉重起来。

  好一会儿,李世民开口道:“你要朕加强对差役的管理?”

  “不是。”李承乾摇摇头:“这天下太大,管不过来的,我想说的是犯人也是人,惩罚是手段,导正才是目的。”

  “犯人被发配边疆,或者流放荒芜之地,干着最苦最累的活,我想,他们应该有工钱拿,寄给家人。”

  “如果大丫的父亲能拿到工钱寄回家,或许他们一家的悲剧就不会发生。”

  李承乾直视着父亲说出自己的想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