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点三十二分，徐荣还没过来。
林远志打电话过去问才知道，他今天下午请假了，说是他一个老朋友去世，下午出殡，他要去送老朋友最后一程。
不过，徐荣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签了名的处方签，所以让林远志给病人看病，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。
这时，封总回来了。
“住院手续办好了吗？”
“办好了，也是在综合病房。现在6号综合病房十二个床位，差不多大部分都是我们中医科的病人了。病房护士说以前很少有这么多中医科的病人……她说中医科的病人很好护理。”
林远志打开电脑。
不过，没有急着开始叫号。
“小封，还记得《人体生理学》里的一个知识点吗？说是阴囊会自动调节松紧度，让**的温度总是比正常体温低一两度，这样才能保证**的活性。”
“啊……”封总露出惊讶的表情，“这是考点啊，我当然记得。师兄，你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？”
“**这器官，刚刚出生的时候是在男婴腹腔里的，出生后才慢慢跑出外边。虽然方便调节温度，但也变成了一个很容易受伤的致命弱点。”
“对啊。”同为男性的封总深为认同，“从进化的角度来说，这不是什么有利的进化。”
“我当时看到这个知识点的时候，想到，就因为一两度的温差就足以影响到**活性，那我们体内是不是也存在这种微妙的限制？
各种蛋白质、细胞、器官、激素、菌群，都必须在某个特定条件限制内，才能发挥出正常的作用，维持人体的正常运作。一旦脱离这个范围就出现问题，导致疾病发作。
比如，某个区域温度高了低了，湿度高了低了，酸碱度高了低了、体液的密度高了低了……我们自己不会察觉，但在微观世界，这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，会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。
而这些细微的变化，太过复杂又隐蔽，可是它却是生病的真正原因。”
封总愣愣地点点头，直到现在还是不明白，林远志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茬。
“刚才那个叫小江的小孩，**妈说他腹泻水泻，已经有一年了，从六个月大到现在，反反复复都好不了。也一直有治疗，之前都是打抗生素，估计也吃不少补充肠道菌群的药。这种常见病，你觉得为什么好不了呢？”
“因为病位根本不是肠道，而是在脾胃。是脾虚无法运化水湿，才会让水湿从大肠走，不从膀胱走。”封总说道。
林远志点点头：“我们中医看病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，引入风寒暑湿燥热的概念，从症状反推病因。像这个小江，脾虚湿滞，使用燥湿通滞的方剂，再用一点补阴清热的药，就能让他的脾胃功能恢复正常。微观调节我们看不到，但肯定是实现了调节，才能让消化道功能恢复正常。”
“啊，对！就是这个原理！”封总说道。
“小孩子水泻，这种病，我见我爷爷治过好多例。有的水泻好了，还来复诊。你知道为什么吗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有的小孩会出现一种特殊的新症状——就是大便和小便不分。比如，必须大便的时候才有小便，又或者先大便后小便，而且大便不成型……总之就是好不利索。”
“要继续补脾燥湿？”
“不，反过来。”
“反过来？”
林远志没有解释，开始点击叫号程序。
很快，有人推门进来。
一个七十多岁，头发皆白的老先生。
林远志说道：“秦朗先生，对吧？请坐。”
秦朗走路有点晃晃悠悠，封总要过去扶他，被他给推开了。
“不用不用，我自己能走！”
秦朗坐下后，左右一看，道：“你们这里没有老医生，就你们两个愣头青给人看病？”
“我们主任今天下午请假了。”封总说道。
林远志一看这病人拉着个脸，就知道这人肯定不好应付。
“秦大爷，您既然来了，那就留下看看吧，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，我也可以帮你申请退号。”
“哼，我挂这个号等了半个月啊！”秦朗烦躁地说，“不可能就这样退号的。我就给你们看看，看你们有没有真本事。”
林远志瞥了一眼问诊单，问道：“您的主要症状是手脚发冷，对吧？”
“对。”
“除此之外呢？没有其他症状？”
“没有，就这个症状。”
“饮食大便小便睡眠都正常？”
“对，都正常。”
“请您把手伸过来，让我给您号脉。哦，还要看舌。”
林远志看过舌脉后，皱眉道：“秦大爷，你之前有看过中医吗？”
“没有。不过……”秦朗犹豫了一下，道：“我自己学过一点中医，我自己有抓过药。”
“那您觉得自己的病因是什么？”
“是阳虚。”
“开的什么方剂？”
“四逆汤。”
“有效果吗？”
“我吃了一个月，附子加到了120g，没效果。”
封总忍不住插嘴：“药店……敢给你开这么多？”
秦朗笑道：“那些药师当然不敢开这么大量的附子了，我都是直接去药材公司找熟人，一整包一整包买的。附子在网上也买不到，是管制中药。”
“连续吃了一个月四逆汤，都没效果？”林远志很是疑惑。
“没有，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附子都制过，根本没药效了。也可能是我加的附子还不够多，我听说有人用到五百克的。不过我懒得自己折腾了，还是来看看比较好。你们这里的挂号费挺贵的，我觉得贵有贵的道理，谁知道你们主任居然不在！”
林远志问道：“大爷，您除了四逆汤，应该还用试过其他方剂吧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一般中医爱好者，肯定不会只想到一种可能，也不会死守着一个药方。”
秦朗咳嗽了两声，道：“其实……我还试过当归四逆散，吃过一个星期。”
封总说道：“对，当归四逆散也是治疗手脚发冷的——手足厥寒，脉细欲绝者，当归四逆汤主之。”
林远志笑着说道：“秦大爷，咱们都是学中医的，也不说怎么治病吧，就互相探讨互相学习一下。”
“好啊，探讨学习，那你们说，我这到底是什么原因？”
“首先，可以排除，不是阳虚导致的。”林远志说道。
“为什么？因为我吃了四逆汤没效果？”秦朗问道。
“小封，阳虚的定义是什么？”
封总立即回答：“畏寒怕冷，四肢不温，完谷不化、体虚乏力，脉象沉细。”
林远志补充道：“而且往往舌苔胖大发白有齿痕。”
“我不是符合四肢不温嘛？”
林远志解释道：“确实有四肢不温，但您就只符合这一项啊。其他的通通不符合。您的脉象是细涩，舌象正常。再说，阳虚的人，说是四肢不温，但其他地方也怕冷。您显然不是。”
“那……我不是阳虚，我是什么？血虚？气虚？”秦朗追问。
“您用了当归四逆散没效果，说明也不是血虚寒凝。”
林远志看向封总，没有说话。
封总会意，知道这是让他陈述看法，于是说道：“那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。那就是您体内有瘀血。是瘀血导致经络不通，阳气无法输送到四肢。”
“瘀血？”秦朗反问，“我怎么会有瘀血呢，我又没摔着碰着。”
林远志说道：“秦大爷，这瘀血不见得是碰到了才会出现……大爷，你还记得你脸上的两块斑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吗？”
秦朗摸着自己的脸，想了想，道：“前两年长的，这有什么奇怪？像我这个年纪的老人，有几个不长斑？”
林远志说道：“脸上长斑，这就是体内有瘀血的证明。一般上了年纪，阳气日渐虚弱，所以就会产生瘀血，脸上的斑是可见的，体内的瘀血的看不见的，但我们从脸上的斑可以推断它是存在的，而且你的脉象细涩，也是血流不通畅的表现。可不能把脉细都当成阳虚来看待。沉细无力才是阳虚。”
秦朗忽然撸起袖子，看着手臂皮肤，道：“我这手脚也长了很多斑，这都是瘀血导致的？”
林远志回答：“没错。”
“那为什么补阳没效果？这阳气旺了，血不就通了嘛？”秦朗还有疑问。
林远志说道：“秦大爷，这补阳的药没办法化开体内的瘀血啊，不然，中药里边也不会收进那么多种活血化瘀的药材，您说呢？”
秦朗想了想，道：“好，那你给我开个药方，我回去试试，要是没效果，我还要来找你！”
林远志说道：“行。”
接着，他开了四物汤加鸡血藤、红花、益母草，黄芪。
“……麻烦您去对面的小药店御信堂抓药。”
秦朗拿到处方签，仔细看过，道：“这个药方很简单嘛。”
“对，只是常用的活血化瘀的药方。”
“为什么会有益母草这种药？这不是给女人调经用的吗？”
“大爷，益母草虽然经常用来治疗妇科病，但没规定说一定用来调经的，本身它只是纯粹的活血药。男女都可以用的。”
秦朗颤颤巍巍站起来，道：“好，我就回去试试看！不管有没有效果，我下次都会来复诊的。”
送走秦朗后，林远志和封总对视一眼，然后大笑起来。
忽然，门开了，秦朗探头进来。
“你们刚才在笑什么？”
林远志和封总都面无表情。
“没有，我们没有笑啊。”
“大爷，你听错了吧。”
“我可没有耳背的毛病！”
“大爷，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，在门诊里，无论多好笑，都不会笑。”林远志一本正经。
“哼！”秦朗冷哼一声，然后关上门。
封总走到门口，开门往外瞥了一眼，然后回来说道：“这次真的走了。”
接着，两人又笑起来。
只有学中医的才知道这事的笑点在哪儿。
片刻，林远志收住笑意，道：“我以前听王教授见讲过，有些病人会挑药方，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比如某个男病人说什么逍遥丸是给女人调经用的，我老婆天天吃，怎么可以开给我吃呢。或者，这补肾的药方不是给大人用的吗，怎么可以给小孩用呢？小孩子怎么会肾虚呢？”
封总说道：“我在其他医院实习的时候，也听过这种例子，现在才真的碰到这种病人——不知道那个大爷在去抓药的时候，会不会偷偷把益母草划掉。我听说有个病人会自己改药方。”
“我把药方用微信发给药店抓药的小杨了，就算大爷手里的药方改了，小杨也不会改的。”
“对了，师兄，你这次怎么不开《医林改错》的药方？”封总拿出小本本快速记录。
林远志回答：“也不是每次都要用成方，因为这个大爷只是一般的气滞血瘀罢了，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。不然，他吃了一个月的四逆汤，早就吃出毛病来。”
林远志把目光放回电脑屏幕上。
“我继续叫号了——欸，怎么是她！”
封总立即跑到林远志身后，问道：“下一个病人是你认识的人？”
挂号资料上有病人的身份证照片。
那是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白发女子。
可是，她却不是老人，而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。
只不过眉毛头发都白了。
“这……这是白化病人嘛？”
林远志点点头，道：“对，是我的一个朋友。没想到她居然会跑来这里找我。我看一下问诊单……好像是慢性盆腔炎。”
他点击叫号按钮。
几秒后，有人推门进来，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，扶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，眉发皆白的女子进来。
“殷银花，果然是你啊！”
“林医生，好久不见！”
“也不是很久，也就十天左右吧。来，坐吧。”
殷银花在男子的搀扶下，走过去坐下。
“你旁边这位是？”
“哦，忘了给你们介绍。是我的未婚夫，他姓高，叫高同明——这位就是林医生，林远志。”
“林医生，你好。”高同明点头致意，“早就听说林医生医术高明，银花这次不舒服，说一定要找你看，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一千多公里，我还是送她过来了。我相信她的眼光。”
林远志看着殷银花，问道：“银花，你要结婚了？没想到这么快……之前你好像没透露你有男朋友。”
“不好意思，因为有些原因不能透露……不是故意瞒着你的。”殷银花尴尬一笑。
林远志打电话过去问才知道，他今天下午请假了，说是他一个老朋友去世，下午出殡，他要去送老朋友最后一程。
不过，徐荣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签了名的处方签，所以让林远志给病人看病，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。
这时，封总回来了。
“住院手续办好了吗？”
“办好了，也是在综合病房。现在6号综合病房十二个床位，差不多大部分都是我们中医科的病人了。病房护士说以前很少有这么多中医科的病人……她说中医科的病人很好护理。”
林远志打开电脑。
不过，没有急着开始叫号。
“小封，还记得《人体生理学》里的一个知识点吗？说是阴囊会自动调节松紧度，让**的温度总是比正常体温低一两度，这样才能保证**的活性。”
“啊……”封总露出惊讶的表情，“这是考点啊，我当然记得。师兄，你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？”
“**这器官，刚刚出生的时候是在男婴腹腔里的，出生后才慢慢跑出外边。虽然方便调节温度，但也变成了一个很容易受伤的致命弱点。”
“对啊。”同为男性的封总深为认同，“从进化的角度来说，这不是什么有利的进化。”
“我当时看到这个知识点的时候，想到，就因为一两度的温差就足以影响到**活性，那我们体内是不是也存在这种微妙的限制？
各种蛋白质、细胞、器官、激素、菌群，都必须在某个特定条件限制内，才能发挥出正常的作用，维持人体的正常运作。一旦脱离这个范围就出现问题，导致疾病发作。
比如，某个区域温度高了低了，湿度高了低了，酸碱度高了低了、体液的密度高了低了……我们自己不会察觉，但在微观世界，这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，会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。
而这些细微的变化，太过复杂又隐蔽，可是它却是生病的真正原因。”
封总愣愣地点点头，直到现在还是不明白，林远志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茬。
“刚才那个叫小江的小孩，**妈说他腹泻水泻，已经有一年了，从六个月大到现在，反反复复都好不了。也一直有治疗，之前都是打抗生素，估计也吃不少补充肠道菌群的药。这种常见病，你觉得为什么好不了呢？”
“因为病位根本不是肠道，而是在脾胃。是脾虚无法运化水湿，才会让水湿从大肠走，不从膀胱走。”封总说道。
林远志点点头：“我们中医看病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，引入风寒暑湿燥热的概念，从症状反推病因。像这个小江，脾虚湿滞，使用燥湿通滞的方剂，再用一点补阴清热的药，就能让他的脾胃功能恢复正常。微观调节我们看不到，但肯定是实现了调节，才能让消化道功能恢复正常。”
“啊，对！就是这个原理！”封总说道。
“小孩子水泻，这种病，我见我爷爷治过好多例。有的水泻好了，还来复诊。你知道为什么吗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有的小孩会出现一种特殊的新症状——就是大便和小便不分。比如，必须大便的时候才有小便，又或者先大便后小便，而且大便不成型……总之就是好不利索。”
“要继续补脾燥湿？”
“不，反过来。”
“反过来？”
林远志没有解释，开始点击叫号程序。
很快，有人推门进来。
一个七十多岁，头发皆白的老先生。
林远志说道：“秦朗先生，对吧？请坐。”
秦朗走路有点晃晃悠悠，封总要过去扶他，被他给推开了。
“不用不用，我自己能走！”
秦朗坐下后，左右一看，道：“你们这里没有老医生，就你们两个愣头青给人看病？”
“我们主任今天下午请假了。”封总说道。
林远志一看这病人拉着个脸，就知道这人肯定不好应付。
“秦大爷，您既然来了，那就留下看看吧，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，我也可以帮你申请退号。”
“哼，我挂这个号等了半个月啊！”秦朗烦躁地说，“不可能就这样退号的。我就给你们看看，看你们有没有真本事。”
林远志瞥了一眼问诊单，问道：“您的主要症状是手脚发冷，对吧？”
“对。”
“除此之外呢？没有其他症状？”
“没有，就这个症状。”
“饮食大便小便睡眠都正常？”
“对，都正常。”
“请您把手伸过来，让我给您号脉。哦，还要看舌。”
林远志看过舌脉后，皱眉道：“秦大爷，你之前有看过中医吗？”
“没有。不过……”秦朗犹豫了一下，道：“我自己学过一点中医，我自己有抓过药。”
“那您觉得自己的病因是什么？”
“是阳虚。”
“开的什么方剂？”
“四逆汤。”
“有效果吗？”
“我吃了一个月，附子加到了120g，没效果。”
封总忍不住插嘴：“药店……敢给你开这么多？”
秦朗笑道：“那些药师当然不敢开这么大量的附子了，我都是直接去药材公司找熟人，一整包一整包买的。附子在网上也买不到，是管制中药。”
“连续吃了一个月四逆汤，都没效果？”林远志很是疑惑。
“没有，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附子都制过，根本没药效了。也可能是我加的附子还不够多，我听说有人用到五百克的。不过我懒得自己折腾了，还是来看看比较好。你们这里的挂号费挺贵的，我觉得贵有贵的道理，谁知道你们主任居然不在！”
林远志问道：“大爷，您除了四逆汤，应该还用试过其他方剂吧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一般中医爱好者，肯定不会只想到一种可能，也不会死守着一个药方。”
秦朗咳嗽了两声，道：“其实……我还试过当归四逆散，吃过一个星期。”
封总说道：“对，当归四逆散也是治疗手脚发冷的——手足厥寒，脉细欲绝者，当归四逆汤主之。”
林远志笑着说道：“秦大爷，咱们都是学中医的，也不说怎么治病吧，就互相探讨互相学习一下。”
“好啊，探讨学习，那你们说，我这到底是什么原因？”
“首先，可以排除，不是阳虚导致的。”林远志说道。
“为什么？因为我吃了四逆汤没效果？”秦朗问道。
“小封，阳虚的定义是什么？”
封总立即回答：“畏寒怕冷，四肢不温，完谷不化、体虚乏力，脉象沉细。”
林远志补充道：“而且往往舌苔胖大发白有齿痕。”
“我不是符合四肢不温嘛？”
林远志解释道：“确实有四肢不温，但您就只符合这一项啊。其他的通通不符合。您的脉象是细涩，舌象正常。再说，阳虚的人，说是四肢不温，但其他地方也怕冷。您显然不是。”
“那……我不是阳虚，我是什么？血虚？气虚？”秦朗追问。
“您用了当归四逆散没效果，说明也不是血虚寒凝。”
林远志看向封总，没有说话。
封总会意，知道这是让他陈述看法，于是说道：“那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。那就是您体内有瘀血。是瘀血导致经络不通，阳气无法输送到四肢。”
“瘀血？”秦朗反问，“我怎么会有瘀血呢，我又没摔着碰着。”
林远志说道：“秦大爷，这瘀血不见得是碰到了才会出现……大爷，你还记得你脸上的两块斑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吗？”
秦朗摸着自己的脸，想了想，道：“前两年长的，这有什么奇怪？像我这个年纪的老人，有几个不长斑？”
林远志说道：“脸上长斑，这就是体内有瘀血的证明。一般上了年纪，阳气日渐虚弱，所以就会产生瘀血，脸上的斑是可见的，体内的瘀血的看不见的，但我们从脸上的斑可以推断它是存在的，而且你的脉象细涩，也是血流不通畅的表现。可不能把脉细都当成阳虚来看待。沉细无力才是阳虚。”
秦朗忽然撸起袖子，看着手臂皮肤，道：“我这手脚也长了很多斑，这都是瘀血导致的？”
林远志回答：“没错。”
“那为什么补阳没效果？这阳气旺了，血不就通了嘛？”秦朗还有疑问。
林远志说道：“秦大爷，这补阳的药没办法化开体内的瘀血啊，不然，中药里边也不会收进那么多种活血化瘀的药材，您说呢？”
秦朗想了想，道：“好，那你给我开个药方，我回去试试，要是没效果，我还要来找你！”
林远志说道：“行。”
接着，他开了四物汤加鸡血藤、红花、益母草，黄芪。
“……麻烦您去对面的小药店御信堂抓药。”
秦朗拿到处方签，仔细看过，道：“这个药方很简单嘛。”
“对，只是常用的活血化瘀的药方。”
“为什么会有益母草这种药？这不是给女人调经用的吗？”
“大爷，益母草虽然经常用来治疗妇科病，但没规定说一定用来调经的，本身它只是纯粹的活血药。男女都可以用的。”
秦朗颤颤巍巍站起来，道：“好，我就回去试试看！不管有没有效果，我下次都会来复诊的。”
送走秦朗后，林远志和封总对视一眼，然后大笑起来。
忽然，门开了，秦朗探头进来。
“你们刚才在笑什么？”
林远志和封总都面无表情。
“没有，我们没有笑啊。”
“大爷，你听错了吧。”
“我可没有耳背的毛病！”
“大爷，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，在门诊里，无论多好笑，都不会笑。”林远志一本正经。
“哼！”秦朗冷哼一声，然后关上门。
封总走到门口，开门往外瞥了一眼，然后回来说道：“这次真的走了。”
接着，两人又笑起来。
只有学中医的才知道这事的笑点在哪儿。
片刻，林远志收住笑意，道：“我以前听王教授见讲过，有些病人会挑药方，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比如某个男病人说什么逍遥丸是给女人调经用的，我老婆天天吃，怎么可以开给我吃呢。或者，这补肾的药方不是给大人用的吗，怎么可以给小孩用呢？小孩子怎么会肾虚呢？”
封总说道：“我在其他医院实习的时候，也听过这种例子，现在才真的碰到这种病人——不知道那个大爷在去抓药的时候，会不会偷偷把益母草划掉。我听说有个病人会自己改药方。”
“我把药方用微信发给药店抓药的小杨了，就算大爷手里的药方改了，小杨也不会改的。”
“对了，师兄，你这次怎么不开《医林改错》的药方？”封总拿出小本本快速记录。
林远志回答：“也不是每次都要用成方，因为这个大爷只是一般的气滞血瘀罢了，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。不然，他吃了一个月的四逆汤，早就吃出毛病来。”
林远志把目光放回电脑屏幕上。
“我继续叫号了——欸，怎么是她！”
封总立即跑到林远志身后，问道：“下一个病人是你认识的人？”
挂号资料上有病人的身份证照片。
那是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白发女子。
可是，她却不是老人，而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。
只不过眉毛头发都白了。
“这……这是白化病人嘛？”
林远志点点头，道：“对，是我的一个朋友。没想到她居然会跑来这里找我。我看一下问诊单……好像是慢性盆腔炎。”
他点击叫号按钮。
几秒后，有人推门进来，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，扶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，眉发皆白的女子进来。
“殷银花，果然是你啊！”
“林医生，好久不见！”
“也不是很久，也就十天左右吧。来，坐吧。”
殷银花在男子的搀扶下，走过去坐下。
“你旁边这位是？”
“哦，忘了给你们介绍。是我的未婚夫，他姓高，叫高同明——这位就是林医生，林远志。”
“林医生，你好。”高同明点头致意，“早就听说林医生医术高明，银花这次不舒服，说一定要找你看，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一千多公里，我还是送她过来了。我相信她的眼光。”
林远志看着殷银花，问道：“银花，你要结婚了？没想到这么快……之前你好像没透露你有男朋友。”
“不好意思，因为有些原因不能透露……不是故意瞒着你的。”殷银花尴尬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