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话一出。

  东宫内的一众官员先是微微一怔。

  而后众人便跟着义愤填膺的杜润,一股脑的涌出了东宫。

  前来报信的那个红袍大臣见状。

  也连忙褪去官帽。

  跟随一众东宫官员浩浩汤汤的朝着养心殿走了过去。

  这一路上,不断有小太监前来问话。

  进了内宫之际,甚至连皇家御道卫都惊动了。

  可碍于杜润的老资历老身份。

  以及杜润身后的一众高品官员。

  那些小太监、御道卫,也只能动动嘴皮去劝阻。

  全程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伸手阻拦。

  毕竟。

  能在宫中当值的人,就没有傻的。

  这群下人的胸膛里恨不得长了八百个心眼子。

  他们很是清楚孰轻孰重。

  相较于曾为太子少师、一品大员,如今又是东宫内阁首辅的杜润来说。

  他们这群下人,终归只是下人而已。

  他们的脑袋就算绑在一起。

  都不如杜润这一颗脑袋的分量重。

  杜润不尊臣子之礼。

  陛下自然会臭骂他一顿,甚至是责罚他一次。

  但此事,在得到陛下的点头认可之前。

  谁敢做?

  谁做谁死!

  “老臣杜润叩见大乾皇帝陛下!”

  杜润携大几十名东宫官员,气势汹汹的就闯到了养心殿内。

  大乾皇帝见状,也是微微一怔。

  前一秒还在大乾皇帝面前开口禀报的三皇子杨建。

  更是猛地回头,在看到了那一众东宫官员之后。

  杨建的眼神中,更是生出了几分懵逼。

  分列养心殿内的文武百官见状。

  更是瞬间热议纷纷,七嘴八舌的交头接耳了起来。

  “这是怎么回事?杜润不是在东宫吗?”

  “身为朝外之臣,杜润想要来养心殿参拜陛下,不是需要提前打好招呼吗?”

  “自然是如此,杜润莫不是老糊涂了,居然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?”

  听着朝中文武百官的热议。

  始终跟在杜润身侧的一众太监、御道卫。

  纷纷跪在了养心殿的门口,磕头如捣蒜的向大乾皇帝报道:

  “陛下息怒,陛下息怒,实在是杜大人一意孤行,卑职无论如何劝阻都无用啊!

  陛下恕罪,陛下恕罪啊!”

  看着跪在大殿门槛外疯狂求饶的一众下人侍从。

  大乾皇帝眼神中不免生出一抹淡然的厌恶之色。

  “行了,拦不住就拦不住吧,朕何曾因此怪罪汝等?”

  大乾皇帝深吸一口气,眼神中陡然生出了几分难掩的不悦之色。

  紧接着。

  大乾皇帝龙袖一挥。

  才刚还跪在养心殿门前求饶的一众侍从太监。

  便瞬间心领神会,纷纷起身离开了养心殿殿门。

  与此同时。

  大乾皇帝也沉声一喝道:“杜润大人,你身为朝中的老人了,难道连最基本的礼仪制度都忘了吗?

  养心殿乃是你随随便便就可以来的?

  而且,朕看你这身后尚且还跟了几十号人。

  这些人都是你东宫的属官吧?

  东宫与大内互不相干,你这曾为太子少师的老人莫不是不知道?

  还是说。

  杜大人,你今日是来找朕逼宫的!”

  嗡——

  此话一出。

  才刚还在养心殿内热议纷纷的文武百官。

  几乎是一瞬间就收了声。

  个个眼神躲闪的看向了地板。

  而彼时的杜润见状,却没有半点退让之色。

  若是排资论辈。

  纵观整个大乾朝廷。

  有一个算一个,全都拉出来。

  恐怕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杜润。

  比他老的,没他有实力。

  比他有实力的,没他有资历。

  如今的杜润,可以说是大乾王朝实打实的第一号老臣了。

  其资历之老,就连坐在龙椅上的大乾皇帝。

  也只能过过嘴瘾,而不敢对杜润做任何的出格之举。

  当然了。

  杜润若是只强在资历老,尚且还有可解之处。

  真正让杜润彻底变为一个无解的存在的是。

  杜润不仅给前太子当过老师。

  如今朝中三成的三品以上大员。

  以及三成的地方大官。

  全都是杜润手下的门客、学生!

  若是真的敢动杜润一根手指。

  那极有可能出现的状况便是。

  上午将杜润满门抄斩。

  下午大乾官员体系直接崩溃!

  “回禀陛下,老臣已过花甲之年,如今七十古来稀。”

  杜润双手一拱,眼神中的慷慨赴死之色没有丝毫的动摇。

  “老臣并非不懂规矩,只是,老臣当以天子为镜。

  陛下您尚且都不守祖制、不遵规矩,又凭何说老臣不守规矩!

  难道在陛下的眼中,天子犯法不应与庶民同罪么!”

  此话一出。

  整个养心殿内上下,瞬间雅雀无声。

  文武百官沉默一片,无一人敢站出来替大乾皇帝说半句话。

  倒不是因为他们这群文武百官,有多么忌惮杜润。

  更不是因为这群文武百官没有胆大的。

  实在是因为杜润才刚脱口而出的这番话的杀伤力太大了。

  杜润这一言,直接将大乾皇帝给抬到了一个专职成性的昏君层面。

  什么祖制、礼制等等。

  更是被杜润夹枪带棒的一股脑说了出来。

  大乾皇帝就算真的有万般不好。

  也不应该在养心殿上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去说啊。

  “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!”

  大乾皇帝还没反应过来,他只觉得这杜润今日是吃错了药。

  而后大手一挥,猛地从龙椅上起身喝到:“就算是朕犯了罪,朕该受罚也要受罚!

  况且,朕这十年来勤奋亲政,朕何罪之有?

  杜大人,你来说说,朕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。

  会让你不惜冒着掉脑袋的风险,来找朕说这些!”

  杜润闻言,也是丝毫不怵。

  他双手一拱,眸中陡然生出一抹坚毅之色道:

  “回禀陛下,陛下之罪已经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百官面前。

  难道陛下还没认识到,自己所犯的过错么!”

  杜润说着,直接大手一挥,指向了愣在原地的三皇子杨建。

  而大乾皇帝顺着杜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。

  这才恍然大悟的猛吸一口气。

  眼神中陡然生出了几分闪躲之色。

  “年关将至,朕只是希望老三能出来正儿八经过个年罢了。”

  大乾皇帝沉默了片刻,这才语气淡然的开口说道。

  “陛下在乎父子情谊,老臣和百官是看在眼里的。

  可是三皇子殿下,当真在乎这份父子情吗?

  三皇子殿下手中所拿的奏报,非但没有半点感谢陛下你的意思。

  反而是祸国殃民之言啊!

  陛下今日听之,便已是半只脚踏入了陷万民于水火之中的深渊!”

  杜润闻言压根不管那什么三七二十一。

  他双手一拱,宛若一个战神一般。

  直面龙椅上那威严不容侵犯的九五至尊。

  当年。

  身为太子少师的他,就没少在太子的教育上和陛下争论。

  今日,太子虽死。

  但天不亡大乾。

  又将六皇子杨宁推举到了储君的门槛前。

  他这个曾经的太子少师,不能再委曲求全了!

  站出来,为未来的大乾储君挡住这些腥风血雨!

  便是他杜润最该做的事情!

  “杜大人,本宫何时得罪你了?”

  尚不等龙椅之上的大乾皇帝开口。

  一旁手握奏折的三皇子杨建,则是一脸不服的率先开口回怼了回去。

  “父皇恩赐本宫提前结束禁闭,况且,本宫所解除的禁闭只是府上的,本宫仍旧还有数月于京中的禁闭。

  你凭什么说,本宫与父皇之间的关系,是像你说的那般不堪?

  你又凭什么说,本宫向父皇谏言的内容,是大不敬的?”

  三皇子杨建说着,语调逐渐拔高了几个度。

  声音之大,更是震得整个养心殿都不断回响。

  三皇子一派的官员见大乾皇帝没有出口阻拦。

  便纷纷双手一拱,冲着杜润群起而攻之了起来。

  “杜润,你简直是目无君父,难道在你的眼里,除了燕王之外,所有的皇子藩王就都是心怀不轨的了么!”

  “今日,你敢擅闯养心殿,明日,你就敢行大逆不道之举!”

  “陛下,微臣以为,这杜润大人之罪更甚,理应先行处罚!”

  三皇子一派的官员愤愤喝道。

  眼神中充满了杀意。

  可大乾皇帝闻言,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。

  他只是一脸淡然的注视着养心殿内众官的表现。

  那双颇显麻木的眼神中,竟还隐约透露出了几分期待之色。

  杜润闻言,毫无惧色的长袖一挥。

  而后冲着龙椅之上的大乾皇帝双手一拱道:

  “三皇子杨建刚刚解除禁闭,理应是戴罪之身。

  暂且不论那奏折之上的醪糟内容,光是以戴罪之身向皇帝谏言这一条,便已是违反了祖制!”

  此话一出。

  三皇子杨建的脸上,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尴尬之色。

  三皇子一派的官员,更是无人应答。

  只因这杜润所言皆为事实。

  按照大乾祖制来看。

  以戴罪之身进入养心殿、向皇帝谏言。

  这乃是罪上加罪!

  是绝对不允许的。

  更何况是从小生活在大内的皇子?

  “三皇子杨建知法犯法,这是罪责之一!”

  杜润的攻势没有半点削减,他提了一口气。

  而后径直走到了三皇子杨建的面前,一把将那份奏报抢了下来。

  气冲冲的握着奏报喊道:“而这份奏报上的内容,摆明了就是想让燕王殿下停止在东北的对外战争。

  如今漠北之军疲敝,我军正盛!

  乘胜追击的道理,哪怕是个纸上谈兵的废物都懂!

  可三皇子殿下,却要谏言放弃这大好机会,放弃这重夺东北的天赐良机!

  此乃误国误民,乃是罪责之二!

  两罪并罚,臣以为,应当判处三皇子至少三年禁闭!

  而后发配藩地,十年内不得回京!”